我在上课,老师在讲台上讲着机翼的构造。
这是个奇怪的学校,我的同学有中国人、有白人、有黑人,还有我初中和高中时候的好友李真。
很多年未见,他瘦了些,但没有什么大的变化,还有一样的眼神。
每天,他都坐在我侧后方的位置,我到学校的时候他已经在那里,要放学的时候一回头就发现他已经离开。中间的任何时间里,我们都没能有机会交谈。
一个星期过去,周末的时候我们这个小组相约去郊外度假。
一大早,天还很黑很黑的时候我就到了约定见面的地方,一个很著名的商场门前。
他已经在那里了,戴一顶白色的棒球帽,半张脸在帽子的阴影下面。我们沿着商场旁边的一条漆黑的小路慢慢往里走着,开始说话。
他还在军队里,这次出来是以培训的名义。军方让他们在北京自由挑选一家与航空相关的公司实习,于是他挑了这里,而正好我在这里工作,那几天正是我们培训的日子。每天清晨,他都会从那个远离北京的基地出发,用3个小时的车程到这里,而下班后又必须立即驱车赶回————对他来说这已是少有的轻松。
小路旁边东倒西歪的躺着很多没有主人的自行车,我们的话题从现况开始,聊起了很多远离我们的过去和还没有展现轮廓的明天,当我们走到小路尽头的时候,一轮圆月从高楼的阴影里滑出,照亮了我们身后那苍白的水泥路面。
度假的地方有一个温泉泳池,我们换了泳裤,去游泳。
人很多,地方狭窄,几乎所有的人都在用泡澡的方式在水里蹲着,唯一的区别是这“澡堂”有男有女,还都遮着私处。
我先下了水,费劲的在人堆里开辟出一条通路来回的游了两趟,但很快就无奈的放弃。泳池的一边有数个不停往上涌水的泉眼,我们决定去那里待着。
我站在李真的身后,只把脖子露出水面。在我们身体的下方,有个出水孔在不停地冒水,压力之大甚至可以托起盘腿坐着的我。我抱住他,无数细小猛烈的水流从我们身体之间的空隙穿过,在肌肤上产生了奇异的触感,于是我开始更加用力。
七年或者更长的时间以前,我们曾经熟悉彼此的身体,甚至有个“白斩鸡”的称呼就是从他的口里叫出来的。我们一起去洗澡、去游泳,我能够清晰记得他身体上伤疤的模样,和那条画着老虎头的黄色泳裤。那时的我和今天一般瘦小,而身为运动员的他,一直是我脑海中对“健美”两字最好的定义。
我的手轻轻的在他的脖子上移动,然后是后背,和胳臂。并不光滑的皮肤,有一些粗糙的印痕。
曾经,他是班里长痘最猛烈的几个人之一,当重灾区从脸额转向后背之后,就常常能在他赤裸的肩头看到青春痘的尸体。时间或多或少磨平了它们,但总有些顽固的家伙从此就不曾离开。
我松开手,继续独自游起泳来。有一些东西在那里阻隔着我,又或者我从来都不想冲破什么。
游到泳池的一端,我停下,转过身来。瞬间,一池子的水没了。脚下的泳池地面,出现了一条条钢铁的栅栏,仅剩的小股池水在迅速的从黑色的栅栏之间消失。
人群开始散去,狭长的泳道里只剩了我们和为数不多的几个中年人。他们在咒骂,一边叫嚷着让管理员继续放水,一边在收拾自己的东西打算离开。
我开始往泳池的另一端走,因为我看见那里有一条狭窄的孔缝,在继续往池子里注水。
一个女孩儿。
我没有注意她是什么时候出现的,当我发现她的时候,她已经跳到了我前方的泳道里,在小幅度的做着准备活动。可这时,泳池已经是空的了。
我继续往前走,她转过身来。短发,浅黄色连体泳衣,眉目清晰,笑靥如兰。
那条孔缝在继续注水,脚下的栅栏却不再漏。当膝盖下方又重新被淹没起来之后,我趴下,试图用自由泳代替吃力的迈步。
我知道这有些滑稽,但并不妨碍,我上下拍动的脚在身后的水面溅起了水花。
游到离她还有几米远的地方,我站起了身子,而她也在向我走来。迅速地,我们站在了一起。我抓住她的左手,她注视着我,右手却握住我坚硬的下部,脸上是恶作剧得逞后的微笑。
我们接吻了,世界却旋转着落下。